伍华:我与舞蹈人物画的悠悠情缘
儿时的家,在南京五台山下一个优雅的大院里,无忧无虑的女孩子的童年,喜爱唱歌跳舞,也有幸与高马得、田原等大画家为邻。马得先生有着精湛的速写功力,常常寥寥几笔,一个精妙的人物造型就跃然纸上,令我无限神往,艺术的种子就此在心中埋下。大学毕业以后,我在南京市宁海中学任教,宁海中学作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生源基地,校园里浓郁的艺术氛围始终围绕着我,感染着我。
多年以后,当我终于有时间加入舞蹈者队伍的时候,那翩翩起舞的姿态、起伏翻转的跳跃、回眸一顾的神情、美妙的音乐、斑斓的服装、变幻的灯光……,我感动着,享受着。美哉舞者!舞蹈给了我无限的创作灵感与冲动,使我从欣赏、赞美中升华。我感悟到在神圣的艺术殿堂里,舞蹈和绘画其实是一对孪生的精灵。我萌生了用酣畅淋漓的笔墨,将舞蹈的美妙画出来,呈现给大家,让人们去仰望舞蹈与绘画之美。我心中升起了一道靓丽的风景。我感受着舞者的欢快,体验着创作的孤独,开始与舞蹈、绘画一同深呼吸。命运使然,我有幸成为国画大师史国良教授的学生。
多年以来,我从未停止过对舞蹈人物画的探索与追求,锲而不舍地描摹着千姿百态、眉目传情的舞蹈人物,努力从舞蹈艺术与水墨艺术这两者之间寻找艺术火花的碰撞点。我似乎有所感悟,斗胆提出一点来与大家分享吧。
舞蹈是造型的艺术。舞蹈本身有动作、姿态、节奏、神情……,在这些因素中,对绘画者来说,姿态是表达情感的基本要素。因此,舞蹈人物画对于形体的定位尤其重要。史国良老师有一句口头禅“多画速写,多画速写”,并一再要求学生注意“眼手心、稳准狠、精气神”。我在跳舞的间歇常常是本不离身,笔不离手,一有机会就笔随心动,手随眼移,留下草草几笔,为舞蹈人物画造型打基础。我感到作品的灵魂不在于舞蹈种类的罗列,重要的是要在诸多的素材中发掘舞蹈内在的美,捕捉到舞者的最佳造型。这一认识源于对舞蹈的感悟,也是长期的生活积累与审美能力的提高,以及视野不断开阔结出的果实。
舞蹈是时空的艺术。舞蹈人物画将舞者的瞬间定格,这时没有乐曲,却充满旋律;没有声音,却有丰富的语汇。形体的动态是富有表情的,要选择某个姿态,既要有代表性,又要有美感,这就是史国良老师所说的“偶然状态”吧。要高度提炼、概括舞者的精彩与极限,最好是在稳与不稳之间,在人物的跃动与翻转中去捕捉、揭示人体运动瞬间的美。我在画“东巴古韵”、“剽牛舞”、“鄂伦春人”等舞蹈人物画时,根据画中人物的双臂、双脚、腰肩部的运动趋势,如舞者即将转身而脸部却留给观众的那一刹那,根据动作的前因后果即趋势,辅之以服饰、发型等烘托,从静态画面中画出旋转跳跃的动态效果来。在舞蹈人物画中,舞蹈的旋律可以从整个画面的时空节奏感中体现出来。
舞蹈人物画墨有尽而意无穷。中国的水墨艺术可以很好地表达舞蹈的意境,在有限的空间表现出无限的意蕴。书法用笔入画,水墨色彩融合,线条长短起伏,下笔轻重缓急,以及枯湿浓淡等等,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描绘轻如游龙般的腰肢,变换灵动的手形,飘忽不定的绸带,叮咚作响的银饰……,使得舞者每一个部位都酣畅淋漓,一气呵成。正是这种不停顿的流动的笔触,成就了舞蹈人物画行云流水般的效果。
艺术创作是人的精神产物。舞蹈人物画作品不但要画出舞者的优美,也要表现出舞者的神态、情绪,乃至于思想和精神世界。只有动态与神态完美的统一,才能真正展现出舞蹈人物的内在与外在完美结合的神韵之美。艺术作品只有赋予其神圣的精神内涵,使之具有高尚的灵魂,才能产生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。说到这里,不能不说“功夫在画外”,要达到这样的境界,已经不能仅仅依靠绘画的技巧所能穷尽,这一切更仰仗于艺术家的造化与修行。
站在自己的作品面前,看着被东方彩墨定格在画面上的舞者,以其恒久的美丽、飘逸的神情傲视红尘,我心震撼。要让稍纵即逝的、飞旋的舞姿戛然而止,又要让已经静止的美丽灵动鲜活起来;既要具有画家不凡的技艺,又要具备舞蹈家丰富的积淀,将两者水乳交融,形成一幅幅潇洒狂放的水墨写意,难!却又是那样的美,那样的痛快淋漓……。
我向往之,并努力去攀登。 (伍华壬辰龙年冬于紫金山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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